贾环也欢喜异常,然后却发现了惜春手里的糖葫芦,哪里还不知道这个小妹又找了个好借口出去玩了一圈。
贾政拈须笑道:“好!好!好!环哥儿,咱们准备摆酒吧!”
“都听父亲的!”
贾政迟疑了一会,方才对李纨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等会兰哥儿回来,你带他去给他老子上柱香吧。”
说罢,叹了口气,走了出去,背影竟是有些萧瑟。
贾环一回头,就看到李纨拿着帕子捂着脸,小声地哭着。
他不知道内情,以前种种全凭猜测。
“嫂子,先别哭了,等会兰哥儿就回来了。”
李纨擦了擦眼角,露出一个笑容:“嫂子这是欢喜呢。”
“那弟弟我先去大门口,那边的吹鼓手还等着赏钱呢。”
说罢,贾环就赶紧出了门,他得给李纨留点时间空间。
大门口,正是热闹非凡,贾环只是从梨香院的角门出去,远远地看了一眼,这种赏钱的活计他不适合出面。
“彩云!”贾环伸手招呼了一下,彩云便兴冲冲地过来了。
“告诉大门,赏他们二两银子!”
彩云笑道:“怕是老太太和太太都赏下了呢。”
贾环也笑了:“行了,毕竟兰哥儿也算是我教出来的,得有点表示才行。”
彩云就赶紧去了。
贾环自己也溜溜达达地去了荣禧堂,现在是可以商量摆酒的事情了。上次贾母要请戏班子,被他拦了,这次,他就是显摆一下自己,也得大操大办一回。
荣禧堂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到了。贾宝玉也老实地待在角落里,并不出声,很是低调。
李纨已经恢复了正常,现在正在和众人说笑。
见到贾环进来,贾母笑道:“你是他三叔,又是他老师,你说咱们这次怎么办?”
“都听老祖宗和大嫂子的!”
贾母兴致颇高,自己的重孙子辈也有人出息了,贾府振兴在望,她就是到了地底下,也能有个交待。
听到贾环如此说,贾母更加高兴:“那就摆三日的酒,唱三日的大戏!怎么样?”后面这句是问李纨的。
李纨还能说什么,只是满口子答应道:“都听老祖宗的。”反正不管怎么办,风光都是她儿子的。
大观园里面,惜春正在分糖葫芦。她终于又出去了一次,买了这么许多,自己一个人是吃不完的,而且她也不是吃独食的人。
王熙斓拿着这糖葫芦,很是佩服:“四妹妹,你可真行!这个借口都能想到。”
惜春鼻子一皱,得意非常:“那是!我一见到二叔和大嫂子,心里就来了主意!”
探春说道:“以后可少出去,万一被‘拍花子’的盯上,可怎么办?”
惜春却说道:“不怕,三哥哥对我可上心呢,每次都会让彩云琥珀跟着。”
史湘云揶揄道:“怕是街角的糖葫芦老板都要认识你了。”
惜春咬了一颗山楂,含糊地说道:“倒不认识我,但据说和梨香院的小月很熟。”
林黛玉只是小口吃着,看着惜春,颇为羡慕。
探春赶快吃掉手里的零食,说道:“咱们该过去了!现在大家怕不是都在荣禧堂了。”
贾府的帖子已经撒出去了,四大家族的人都得了信。
薛家那边却是有些犯愁,薛蟠现在脸上的伤还没好,怕是不好出去见人。
薛姨妈恨恨地说道:“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夏金桂前后两幅面孔,着实让她目瞪口呆,连带着薛宝钗都很是不解,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罢了。回头就说你哥哥染了风寒,不便出来。”
薛宝钗还能说什么,只能低头应是。风寒也好,这种常见病也省得大家前来探病了。
“这次我带着你和你嫂子一块去!”薛姨妈心中想着,借着这个档口,让夏金桂也见识一下薛家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
薛蟠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很是郁闷。若说打不过夏金桂,那是假的。只是两个人动起手来的时候,夏金桂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泼妇架势。薛蟠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败下阵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苦了香菱,春梅虽然也不敢还手,但总算是身子骨结实,香菱却是只能借口养病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薛蟠有时候都担心她会闷出病来。
“趁着太太带她去贾府做客,咱们也松快一天。”
薛蟠现在就盼着夏金桂出门了。
贾兰在众人的期待中回来了,满头大汗,衣衫也皱皱的,看来是挤着去看榜了。
贾赦矜持地说道:“兰哥儿,下回就甭去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有人会来告知。”
贾兰恭敬地回道:“大爷爷,这事情还是得自己去才有味道。”自己的功名,当然要自己去看了。
这话里分明是贾环的味道,贾赦又回头看了看贾琏,贾琏无奈地摊手,儿子才一岁多,他又能如何?
贾环看着贾兰,也是满心高兴。先让这小子松快松快,到了来年,那就去国子监吧。
贾兰没来由打了个哆嗦,李纨很是关心:“可是出了汗见风了?赶紧回去,我让婆子给你烧水,先洗洗。”
贾母也笑道:“先回去歇着,晚上吃饭了再过来。”
众人说笑一会,方才散去。
待到贾环回到梨香院后,贾兰已经洗好了澡,跟着李纨过来了。
一进门,贾兰就给贾环跪下磕了三个头。
方才他已经和母亲去给父亲灵前上过香了,现在他年纪也见长,不再去多问其他,还是母亲说得对,不中举,一切都是白搭。近两年,他全靠贾环督促,才能在小小年纪得中生员,是以心中感激非常。
贾环把贾兰扶起,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问道:“方才光顾着欢喜了,还有句话没问。这次,补的是廪生还是增生?”增生便是增广生员,比廪生低了一个档次。
贾兰低头说道:“增生。”
李纨又紧张了,但耳边传来了贾环的声音:“这是正常的,你不要有心结。后面的日子好好念书才是,不要多想。这个年纪,能得中生员的人,也是极少。”
贾兰躬身应道:“侄儿记下了。”
“好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同你母亲有话说。”
贾兰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出去了。
李纨也很是好奇:“三叔,可是有事?”
“我是这样想的,兰哥儿现在已经进学了,先让他去县学读书。待到明年开春,我去求杨大人,让兰哥儿也去国子监,不知嫂子意下如何?”
李纨盈盈拜谢道:“那是极好!”贾环可就是在国子监那边求学然后考中了解元状元,听说现在南监那边文风极盛,自己儿子若是过去了,学问肯定能长上一大截。
王夫人则拉了贾政一起,回了自己的东跨院。
贾政哪里不知道自己夫人在想什么,只是宝玉,哎,上进的人根本不用多说什么,环哥儿和兰哥儿就是证明。
他也想过宝玉的将来,若是一直不肯读书,那将来就捐个监生,再弄个闲职也就罢了。待到将来宝玉有了后,再多加督促。
但王夫人显然不这么想,贾宝玉可是她的心尖子,若是满府纨绔也就罢了,但现在她也不能这样一直骗自己。
“老爷,咱们的族学怕是不成。别的不说,环哥儿、兰哥儿叔侄两个可都不是那里面出来的,是时候给宝玉请个像样点的先生了。”
贾政叹道:“罢了。我再去找找看。”贾宝玉也不过十八岁,还有指望。
怡红院里的贾宝玉对贾兰考上功名是高兴的,但这也就是一会子的事情。在他眼里,自己侄儿也变成了“禄蠹”一般的存在,是以惋惜之情又占了上风。
“你们说说,兰哥儿多好的一个人,竟然也变得暮气沉沉了。”
袭人不敢接这话,只是柔柔地劝道:“二爷多少也念些书,怕是这阵子,老爷太太又要给二爷寻先生了。”
贾宝玉听到这话不禁头疼,侄儿有了功名他是欢喜的,但若是让他去考,那他是极为抗拒的。
但也知道,袭人这话怕做不得假,说不定明儿就会让自己去拜师。
“我先出去转转去。”
贾宝玉一想到父亲可能会给自己寻个先生,心里就老大不痛快。
王家,王子腾正在厅上,边上的王子胜正老老实实地坐着,不敢大声。
“斓儿去贾府那边住了多少日子了?该接回来了。”
王子胜略略思索了一下,回道:“一个月了吧。”然后又说道:“贾府那边的兰哥儿中了生员,正要摆酒。我琢磨着,等咱们去那边吃了酒,就一道接回来吧。”
王子腾点点头,这个点不错,把茶杯放下之后,忽然从他嘴里蹦出了一句话:“斓儿年纪也渐大了,也到了说亲的时候。我有意把斓儿许给楚王为妃,你意下如何?”
自己大兄一直是楚王的支持者,这一点王子胜是知道的。而且元春在宫中地位稳固,这让贾府在勋贵里面的排名一直很靠前,若是将来楚王登基,那自家怕是也能往前进上几位了。
想到这里,王子胜又觉得贾环没有那么好了——再好也不能让自家闺女做王妃。
“全凭大哥做主!”
王子腾点点头,说道:“好好备一份礼,咱们过几日便去贾府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