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初九,顾青锋的大媒杨正亭就前来提亲了。
一大早,杨正亭就到了。自此标识着,迎春的婚事进入世俗中的“法定”流程,自此不可逆转。
荣禧堂,贾母正笑容满面地坐着,下首是贾赦和杨正亭。
对于这个大媒,贾府上下都很满意。杨正亭呈上聘礼,双方交换庚帖之后,就算定下了名分,下面就是要问名、纳吉、纳征,顾家要去算一个吉日,和贾府这边定下成亲的日子。
贾环也特意从翰林院请了假,见到杨正亭,先行了师礼,方才说话。
“没想到顾兄竟然请得动杨老师来保媒。”
杨正亭笑道:“顾青锋品性深得我心,替他走一趟,也无妨。”
边上的管事的也都是喜气洋洋,大管家赖大过来说道:“大老爷,席面已经备好了。”
贾赦站起身来,邀道:“杨大人,还请移步花厅。环哥儿,你也一起过来。”
贾环自然不会推辞,这毕竟是他国子监的老师。
紫菱洲里面,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喜笑颜开,二小姐的婚事再无变动,这让每个人脸上都极有光彩。
宁国府那边的贾珍和贾蓉也过来了,贾府众人聚在一起,共同庆贺迎春的亲事。
就在贾府众人喜气洋洋的时候,王家书房里,王子腾在来回踱步。
迎春的亲事他也听说了,真真是勋贵人家能说到的最好的亲事了。
“这个贾环,还真是个有心思的。”
借着迎春的亲事,贾家在朝堂之上话语权就多了一分。贾环一个状元中下来,就有将近三百个同年,即便其中有和贾环处不好的,不熟悉的,但能帮上忙的,也会有几十个。
都查院那边,有着贾环的老师,还有贾赦的女婿。再过几年,说不定顾青锋就会外放,按照惯例,极有可能会是按察司副使,前途一片大好。
贾环在翰林院那就更不用多说了。
“还是要好好念书才是。”王子腾猛然发现,四大家族苦苦经营那么些年,竟然先后丢掉了数个重要的职缺,首当其冲的就是京营节度使,这是贾家的大本营,四大家族无时无刻不想把这个职位拿回来,但即便是他自己,也无法做到。九省都检点,好大的名头,但他还是情愿去做京营节度使,这是拱卫京师的重担,是其他差遣无法比拟的。
但现在,贾环恐怕已经认识到,勋贵人家怕是拿不回京营节度使了,所以,他开始向文官集团发展。这不奇怪,贾家丢掉京营节度使,虽然有皇帝的心思在里面,但文官在其中也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一门两公,这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还敢想着京营节度使这么重要的位置,贾府想做什么?
所以贾敬贾赦都没能继承到公的爵位,而是被皇帝直接撸到了闲散的将军。相比之下,史家的侯爵就靠谱多了,当然了,这也和史家不成气候有关系。想到史家那兄弟二人,王子腾都觉得丢脸,这两个夯货,整天净琢磨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然在小老百姓眼里可能是大事。所以不管是谁做皇帝,都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薛家就更不必说了,眼下连个靠谱的继承人都没有了。
但他王子腾不一样,他有着雄心壮志,他要恢复祖上的荣光。借着贾政和贾雨村搭上了关系之后,他就暗地里运作着,把贾雨村弄到了兵部左侍郎的位置上,现在正是可以借力的时候。
可巧,贾环竟然也考中了状元,要是能借着贾环搭上都查院的这条线,那就更好了。大中丞肖永业虽然可以卖他几次面子,但终究不是同一阵营,还是自家人才能让他放心。
自家夫人生辰,是个极好由头,到时候先看看贾环怎么样。
贾环此时正在花厅陪杨正亭喝酒,能和杨正亭一起坐的,只有贾赦贾环贾珍贾琏了,连贾蓉和贾宝玉都被赶到了另一张桌子上去。
贾宝玉自然是无可无不可,但王夫人却很是气闷,贾珍不去说他,宁国府的当家人;贾赦是迎春老子,贾琏是迎春兄长,自然可以去陪客;贾环虽是自己的庶子,但却是杨正亭在国子监的学生,又有了功名加成,而且听周瑞家的说,杨正亭在酒桌上,主要是和贾环说话,连贾赦都很难插话进去。
暗暗用力捏着佛珠,王夫人觉得还是很有必要把贾宝玉的读书事宜排上日程。
大观园的众位姐妹竟然都齐聚紫菱洲了,连已经定了亲的史湘云都过来了。
看着迎春,史湘云笑嘻嘻地说道:“二姐姐,想不到你也要嫁人了呢。”
迎春满面羞红:“史大妹妹,你这都定了亲的,怎么还来打趣我?”
薛宝钗握着迎春的手,说道:“二姐姐,后面估计就要被拘在院子里学女红了。”
林黛玉却说道:“不怕,有咱们来找二姐姐,想必也不会无聊。”
惜春最后到,进来就嚷道:“二姐姐,我二姐夫带的聘礼我偷偷去看了,有个很精致的玉坠呢。”
众位姐妹俱是捂嘴而笑,李纨过去扭着她的耳朵,说道:“人小鬼大!你怎么能偷偷去看呢?”
惜春咧着嘴说道:“疼!疼!大嫂子手轻点!是三哥哥拿给我看的。”
迎春的脸原本有些复原,但现在又红了起来:“四妹妹……”
凤姐也笑道:“这也没什么!我也好奇那顾家送来的聘礼呢,回头我去找你二哥,让他带过来给你过过目!”
这下子,迎春就更像鹌鹑一样缩着不敢出头了,又惹得众人一通笑。
过了一会子,有丫头来报:“杨大人带着庚帖回去了。”
凤姐站起来说道:“我去找你二哥去。”
惜春急道:“二嫂子,记得让二哥把东西带过来瞧瞧。”
众人虽没有说话,但眼里俱是这个意思,连迎春都充满了期待。凤姐说道:“等着吧。”然后就袅袅地去了。
贾赦和贾琏也在看聘礼,除去那些杂七杂八的绢,大雁,白鹅,果盒之外,一枚小小的纽扣型玉坠正散发出柔和的光,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凡品。
贾赦一边摩挲着一边说道:“真是好东西啊。”
贾琏也说道:“确实是好东西。看来顾家对我妹子,还是很上心的。”
贾赦得意地说道:“也不看看咱们的府第!能娶到你妹子,那也是他们顾家的福分。”
贾琏心里并不赞同,但嘴上却说道:“父亲所言极是。”
摩挲了一会,贾赦说道:“收起来吧,等会拿去让你妹妹也看看。”
贾赦还是颇为遗憾的,这玉坠子他留不下来,迎春嫁人的时候,肯定要带过去的。
待到凤姐把玉坠拿给迎春看的时候,边上的众人也都紧紧盯着。虽然贾府也不缺这种东西,但毕竟也是稀罕物。
“你二哥和三弟都说了,让你带在身上呢。兄弟两个的说法倒是极为相似,都说什么‘玉养人’,带着又好处呢。”
迎春就含羞把这块玉挂在了脖子上,又引来众人一阵羡慕的目光。
“行了行了!别盯着二妹妹看了,都赶紧回去,让二妹妹静一下。”凤姐开始赶人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迎春把玉握在手里,心里也感到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