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空间的波涛因为一个原体自灵魂深处发出的怒吼而再一次地翻滚了起来,四周本就已经七零八落的暗淡照明应和般地闪烁着。科拉克斯的绝望与悲苦以这声音为媒介,直接刺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灵当中——除开寂静修女之外,一时间几乎没有人能对此做出有效的反应,甚至包括罗伯特·基里曼本人。

但在场的原体并不只有他一个。

“这是你我之间的事。”科兹的声音这样说。他的声音显得悠远,仿佛同时从现实中与帷幕后发出,“你恨不得我死,那么就来杀我。只有我——理当审判他们的人——死了之后,你才能动我的子嗣!”

紧接着的是下一轮饱含着愤怒与苦楚的震动。这震动不是来源于某个具体的位置,而是来源于这片空间本身。在众人难以行动的短短几秒钟内,鸦羽构成的漩涡迅速地反复冲击着另一片比黑更黑的黑暗,又有无数种能作为恐惧源头的构象从后者当中浮现上来,将所有的攻击一一抵挡。

“那——我的——子嗣——呢——”

科拉克斯的咆哮中依稀能分辨得出类似的词汇:

“伊思塔万——五号——我的——军团——”

在那一刻里,黑色的鸦羽膨胀了起来,科拉克斯的形体被吞没在其中,无数血红的眼睛从中向着叛乱者怒目而视,每一只瞳孔中都带有即将追猎对方到时间的尽头的意志。气流不规则地凭空涌动了起来,时间与空间在这个区域内被原体的愤怒所扭曲,纷乱的羽毛之下,科拉克斯的声音破碎地交叠在一起,仿佛有千百个他在同时说话:

“——复仇——杀戮——追讨——我将——”

“科拉克斯!”在很快适应了这样的压力之后,基里曼强忍着那些词句在他的精神上烙下的冲击,提高声音试图唤回自己兄弟的理智,“科沃斯·科拉克斯!我恳请你停下!我明白你迫切的心情,但还请务必听听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再做判断!”

帝国摄政试着往前,不受影响的寂静修女们因此立即排出队列,环绕在他的身边,同他一起向前推进。很难说最终产生效果的是基里曼的呼喊声,还是环绕在寂静修女这些不可接触者周边抑制灵魂能量的力场,但至少,在纷乱的强风当中,科拉克斯最终还是注意到了他。

一部分藏在绒羽之间的血红眼眸犹豫地向着基里曼的方向看过来,却又似乎想要转回去继续盯着科兹的方向。如果它们都在科拉克斯本人意志的控制之下的话,这种现象或许可以被认为是:他不知道自己该看哪里。

原体本不该因为这种小事感到困扰,这一现象本该让基里曼产生疑惑,但他没来得及对此进行思考。在被那些血红的眼球盯住的同时,帝国摄政产生了一种仿佛连自己的灵魂都被冻结的错觉。科拉克斯的视线几乎拥有实质上的重量,过于沉重的某种东西越过了他身边的寂静修女,从非物质的层面将他整个压住,甚至剥夺了他的思考能力。

“——基里曼。”

毫无疑问,他认出了自己的兄弟。但这或许不是好事。

“基里曼——”

第一次呼唤是确认,第二次呼唤则是惨嚎。科拉克斯的声音中依旧传递着或许来自他本人的强烈情感,而当这些情感的目标是某个具体的人时,作为目标的那个人则会承受与余波相比更强烈千万倍的冲击。

那声呼唤中蕴含了太多情感,哪怕对原体来讲也过于难以分辨。基里曼在听见自己兄弟的第二声呼唤时如遭重击,哪怕他清楚这只是精神上的反应,这些感情并不属于他自己,他在现实中的躯壳没遭受到伤害,但他还是不可遏制地陷入了那声呼唤所带来的歉意、愧疚,以及被失败笼罩的阴郁感情当中。

——科拉克斯认为自己是个失败者。基里曼据此得以意识到。

但他无法成功地组织出任何用来宽慰的话语。过于强烈的精神压力有时会反馈在凡人的**上,这对基里曼来说原本仅是一个无法感同身受的知识,但在此时此刻,他意识到,原体与凡人之间的差别确实没有他原以为的那样大:

他因这些并不属于自己的强烈感情而生理性地恶心、反胃了起来。这实在是令人惊奇,因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正常人类意义上的“胃”。

“——基里曼——我——”

帝国摄政什么也没做,但作为科拉克斯的一大团羽毛自己却已经哀嚎着缩小了。这句未尽之言中带有的感情再一次变化,他心中强烈的愧怍催生出了难以面对自己忠诚兄弟的恐惧——基里曼读得出这一点,科兹当然也可以。

紧接着,他们同时意识到,科拉克斯再一次准备逃跑了。

“你不能这么干!”大概可以被算成科兹的不定型黑影迅速地涌了过去,试图蔓延到四下里飘飞的每一片羽毛上,“你这懦夫,你已经逃了一万年了!给我出来面对现实——面对我!”

这是很直白的挑衅,几乎就差把“激将法”三个字直接囊括在句子里了,但科拉克斯却明显立刻被科兹的发言转移了注意力,再一次把自己的眼球陆续转了回去,自亚空间当中愤怒地向着对方咆哮了起来。

“这不对劲!”基里曼转向了在此时此刻显得更能沟通,且貌似与他目标一致的科兹。这不论怎么听都像是个笑话,但在这个万年间只变得越来越荒谬的帝国中,如此荒谬的现实最终也成了真。

“这当然不对劲!”科兹在应对对方攻击的百忙当中勉强扔出这么一句话来,“我早跟你说过他现在‘精神状态堪忧’了!”

在这短短的两句话之间,科拉克斯显然又一次认知到了基里曼的存在。阴影中无数的渡鸦在此刻整齐地发出了一声尖叫,祂开始不受控制地再一次撕裂自己的整体:祂的一部分希望能够化身阴影离开这里,在一个距离科兹足够远的地方遁入亚空间,好躲开基里曼可能的诘问与谴责;而另一部分则催促他将继续猎杀他叛乱的兄弟,祂无法和解的仇敌,祂曾发誓惩罚的、将整个帝国拖入泥淖,将那个伟大理想付之一炬的罪魁祸首之一。

科拉克斯混乱的思绪无法决定接下来该按照哪一种方案行事,原体高效的思维处理能力在此刻反而成为了负担——祂在亚空间中、自己的本质上走的太远,已经失却了自己真正的物质形体。而缺少了物质形体的束缚,两种难以被祂因在混沌的领域中消磨了一万年的残破精神统合的想法,正在活生生地将祂劈成两半。

类似的事情在过去已经不知发生过了多少次。最开始时,科拉克斯只是意识到自己可以这样做,并且认为这种拆分的手段非常方便,但随着万年间祂对这种能力的滥用,祂自身的思维也渐渐因此而解裂开来,本该在掌控之下才被分割的本质与思绪也渐渐不听使唤。事到如今,现状已经积重难返,就连科拉克斯自己都数不清,现在的自己到底是由多少渡鸦组成的,而身在此处的祂本人到底又是否完整。

又或许,此刻的祂已经算不上是“人”了。

在这个思绪再次浮现于科拉克斯意识中的那一瞬间里,亚空间中因此再度传来了一声属于原体的痛苦哀嚎。这一声痛呼中所蕴含的感情甚至胜过科拉克斯在面对科兹时展现出的仇恨,祂在无意识间再次成功阻止了他人向祂靠近的脚步,随后准备就地撕开帷幕,离开现实,退回到在万年来已经更令祂感到舒适的亚空间中去。但于此同时,另一种奇特的力量浮现在这个被充作临时监牢的空间里,照明重新稳定了下来,并且提高了亮度,原本由金属和大理石铺就的坚固地面随着一阵轻柔的微风,在眨眼之间开满了虚幻但是优美而绚烂的花朵——

“赶上了赶上了,看来我还算来得及时。”对科兹来说是再一次,大约可以算是来自迦勒底、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七彩梦魔轻浮的声音飘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而那一大团原本在尖叫着的羽毛则在这样的景象当中很快安静了下来,在原地毫无重量般地轻飘飘堆成一团。

基里曼在原地有些困惑地盯着那团黑色的、分不出具体形状的羽毛看了几秒,才隐约产生了一个猜测:科拉克斯似乎睡着了。

咪呜(躺倒)

说来,不知是七版还是八版的军书说,鸦王其实已经没有在堵洛嘉门了,而是不知道去了哪。然后洛嘉才能出来散步,然后才产生了圣言录作者被拿着圣言录的平民女性辩倒了这样的名场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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