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圭介再看见星野的时候,是晚饭时间。
少女脸上带着初醒的红晕,神情虽然冷漠,但也有几分慵懒。
纤细白皙的身体,则穿着一身素雅的浴衣,好像林中走出来的仙姬,洁白的脚踝从裙摆不时探出来,让人忽然想到清水里游动的白色锦鲤。
等她走进私密的包厢,接待员又恭敬地合上障子门,请他们稍候,晚饭马上就会送到。
“晚上好啊,社长。”
“晚上好。”
星野不二子在青圭介对面坐下。
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位于旅馆的后方,包厢的一侧是落地的玻璃窗,往外看,可以看到灯光下幽暗的山林,抬头则能看到清亮的天星。
隐隐约约能听见虫鸟的叫声,外面的晚灯,有飞蛾在拍打翅膀。
之所以听见外面的声音,倒不是鹤汤的装修不行,而是房间里面两个人打完招呼就没再说话的缘故。
细想起来,青圭介和星野不二子之间,就算是在社团聊天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在校舍碰面,连招呼都不会打。
尤其在出现夜樱哲也之后,青圭介更是打住了许多调侃。
但就是这样一对组合,从早上开始出发,沿着铁路来到一百八十公里之外的汤泽,坐在大泽山里,现在准备共进晚餐。
不得不说很有意思。
如果坐在自己对面的是有栖川,没准现在会和自己聊山里的风景,邀请自己去夜游。
青圭介看着窗外的夜景,不着边际的想其他事情。
随后一道道造型精美的菜肴被端送上来,不过鹤汤毕竟地处偏僻,料理的味道不能过多苛求,但可以说是十足用心。
听招待员说,是女将小泽园子收养的女儿负责掌勺,否则可能连这样品质的菜都做不了。
青圭介于是认真品尝——厨师对山里食材的处理,明显要更加出色,让人能够体味到山野的魅力。
星野对食物没有兴趣,所以不予置评。
大小姐慢条斯理吃饱饭,最后又要了一杯果茶,她坐到窗边去,才慢悠悠问道:“你和那个接待员做了吗?”
“做什么?”青圭介愣了一下。
星野回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才假装“恍然”地说:“看不上那个接待员?”
青圭介皱起眉头,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但莫名却感觉星野是在故意冒犯自己,这让他生出烦躁又不耐的情绪。
“不关你的事。”他说。
星野不二子嘲讽的笑了一下,继续问:“为什么不呢?只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不需要你负任何责任。”
“……”
青圭介没再理她,专心解决餐后的甜点。
甜点是晚饭最大的惊喜,经过处理的食材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东西,变成了泡沫一样的料理,但味道却无比的鲜甜,迥异于海鲜的味道,让人印象深刻。
吃完之后,他一边起身离开,一边跟星野说:“社长,虽然这是社团活动,但性骚扰也是不行的哦。”
看着他的背影,星野不二子若有所思。
“雪国,要看吗?”她问。
青圭介背对着她,摆了摆手,还是没有说话。
意思是:。
青圭介沿着走廊,走到了后面的庭院,这里有一条小巧精致的木栈道,一直通往竹林的深处。
因为道路两旁都放置在地上的方形灯,所以并不会给人阴森恐怖的感觉。
在前方拐角还有其他旅客的说笑声。
青圭介回头看了眼身后,星野不二子不知何时已经默默跟在了他身后。
“有什么事,社长?”
“调查。”
这倒不像是要调查的样子,不过这次青圭介没有拒绝星野不二子的跟随。
“不要性骚扰。”
“你这只时时发情的猴子,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啊……用这个角度来反驳?”
“不够吗?”
“那至少在清净的竹林里,社长控制一下自己。”
星野不二子的神情显示是认同,她同样喜欢夜晚的森林,而且最好有一定的照明,驱散夜晚的阴郁。
当时她就是因为游客分享了鹤汤夜晚的木栈道,才毫不犹豫选择了这里——至少是一个重要原因。
木屐踩在厚实的栈道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他们缓步走在栈道上,明黄色的灯光,无声无息吞没了他们的影子,留下似乎可以触摸、擦除的一层光晕。
接着,他们超过一对驻足赏景的情侣,他们正挤在灯前拍照。
等到四周没什么人声,星野不二子才开口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对那种不堪的玩笑话反应过度?”
“玩笑话?”
“重点不在这里。”星野不二子尝试引导他,她接着说:“而是你的反应过度。”
“什么叫做反应过度?”
“就像你现在这样。”
青圭介不知道星野说的是什么模样,但他确实为之警惕着。
不论是对星野,还是对一些奇怪的“本能”。
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此时正好有云团横过,将月亮遮蔽起来,只剩下一圈很淡的白色光晕。
因为有旁边的灯光存在,这样的变化似乎压根没有影响。
青圭介收回视线,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星野不二子用忧愁的语气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而不是一被触及就变成敏感的野兽。”
真是很难想象,一个内心冰冷的家伙会用这种口吻跟自己说话。
青圭介忽然有点想笑。
星野不二子越是这样违背本性,就越让他警惕好奇。
自己反应过度,她现在……又何尝不是举止怪异呢?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青圭介有些兴奋起来,他想要从中找到星野不二子异常的原因,再依此将其击溃!
星野不二子漠然的审视着青圭介,现在她借助言语将彼此放在了相对的天平上,接下来,两人会对彼此的内心展开攻防战,直至有一方彻底失败。
但她早已掌握胜利的钥匙!
“社长,你是在担心我吗?”青圭介笑着发问。
星野不二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在这栈道之上,留下让青圭介难以言喻的色彩。
“不、完全不是。”
她说:“我只是在好奇,你喜欢的究竟是谁?”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