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穆腾额的坦诚,舒常很高兴。
他笑了笑,把关于兰芳的事情告诉了穆腾额,希望穆腾额可以继续按照李质颖的做法,继续监督、维护目前的状况,不要让目前的状况失衡,更不要让相关的消息传播开来。
穆腾额闻言,有些惊讶。
“兰芳难道真的和前明有关?这可真不是小事啊,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咱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没有直接证据,只靠一面旗帜,没有任何其他的事情,实在难以下定论。”
舒常摇头道:“这也是我感到为难的地方,如果他们真的明白了说自己是前明后裔,倒也好办了,可偏偏没有类似的消息,这小国也没有任何冒犯大清的举动,只是在周边搞一些小小的走私罢了。
所以贸然让此事惊动天颜,最后可能什么结果都没有,但是打扰了君上的清净,让君上感到烦忧,叫君上不能安心休养,乐享天年,你我二人的前途,可就彻底没了。”
穆腾额闻言皱了皱眉头,思考了一番,觉得舒常说的也有道理。
天子怠政这个事情在京师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基本上人所皆知,连过去天子最在意的文字狱案件现在都经常打回去重审,或者干脆不管不顾,明显是要颐养天年了。
这种时候,闹出前明后裔在南洋的传闻,别说是假的,就算是真的,真的是前明后裔要搞事情,最先捅破这件事情的他们两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且按照舒常所说的,兰芳走私的香料是紧俏货,不少广东官员都靠着这门生意赚了不少钱,如果让他们没了赚头,自己两人却为此立功,他们又该如何的恼火呢?
而且自己所在的这个家族世世代代都是为皇家敛财而存在的,从来也不牵扯到政治事务上,贸贸然牵扯到政治事务上,万一皇帝不高兴,又该如何?
做官,做乾隆爷手底下的官,立不立功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哲保身啊。
想到这里,穆腾额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是假的,当然没有问题,可万一是真的呢?”
这个问题舒常当然也想过,但是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危险的。
“兰芳蕞尔小国,南洋荒蛮之地,又有几個人,几艘船,几条枪?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冒犯天朝。”
舒常傲慢道:“估计也就是打个旗号虚张声势,借机谋利,根本算不得什么,闹出事来,估计也是草草收场,其他人没什么事情,咱们却惨了,你说是不是?”
穆腾额想了想,出于对弘历赫赫武功的敬仰和佩服,也确实认为这个事情很有些说法。
就算他是朱明后裔又如何?
在南洋那种蛮荒之地,到处都是化外野人,他朱明后裔再怎么折腾,又有几艘船?几条枪?敢和天朝作对?
乾隆年间那么多难对付的敌人都被大清收拾的惨兮兮,骄狂一时的准噶尔汗国覆灭了,大小和卓的脑袋成为皇室祭祀的贡品,那些敢于挑战天朝威严的人都已经死掉了。
兰芳这个南洋蛮夷之地的蕞尔小国,就算真的和前明有什么关系,又能如何?
他能威胁到强大的大清帝国吗?
这种迷之自信很快让穆腾额放下心来。
“那这件事情除了咱们,还有谁知道?”
“没人了,估计那面旗帜只是一艘夷船意外携带的,这几个月来,我让李质颖观察过,再也没有类似的旗帜出现,就算有,也会第一时间被摁住,不让消息传播出去。”
舒常摇头道:“所以,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也费一点心思,把这个事情抓起来,控制局面,尤其要注意,不能让孙士毅知道,孙士毅自恃清高,他要是知道了,准要闹的沸沸扬扬天下不安。”
穆腾额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
“如此,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嗯,那就拜托了。”
舒常搞定了懂事的穆腾额,继续把控事件的源头,以此防范风险。
不过可能正如他的猜测一样,那面旗帜的出现只是一个偶然,往后的几个月里,都没有相关的消息出现。
穆腾额加强了关注度,派人巡视,也再没有发现兰芳的日月红旗出现在粤海关控制的关口。
但与此同时,关于兰芳的让人感到惊讶的消息也不断传来。
舒常由此得知兰芳的确打败了控制吕宋的西班牙人,转而由兰芳主控吕宋岛,岛上的西班牙人有很多人投降了。
之后,虽然西班牙人继续和清帝国的商业贸易,但是这里头貌似也有了兰芳国的参与兰芳国,从中获取了相当数量的茶叶和瓷器以及丝绸,然后自己拿去贩卖赚钱。
另外,舒常还得知兰芳与日本、朝鲜方面都有商贸往来。
其次,之前曾在安南国南部发生过针对华人的大屠杀,兰芳出兵安南,据说消灭了不少安南人,救下了很多华人,他那个南洋华人保护神的称号也是由此得到的。
还有,赵学宁貌似还被暹罗人称为王叔,据说是暹罗新任国王亲自册封的,兰芳和暹罗的关系好像是叔叔和侄子的关系。
舒常对这些消息颇为惊讶,意外地发现兰芳好像已经不是他认知当中的化外小国了,而是一个深度介入整个东亚、东南亚地区国际贸易的重要角色。
更重要的是,他们居然借助西班牙人的外皮,已经实质上和清帝国展开了商品贸易。
不过他们一直都是藏在西班牙人身后,所以不为清帝国官方所知。
此番要不是舒常和穆腾额专门派人去打探消息,还真不一定能打探到这些消息。
情况似乎有些变化,舒常为此有些担忧,觉得这个兰芳的势力好像发展的有点太快了,甚至已经触碰到清帝国了。
再联想到那面旗帜,舒常总觉得有些不安。
但是他转念一想,天子怠政,弘历想要休息享福,不想搞出大事情,所以……
还是静观其变吧……
观望观望,真要有什么事情,再说不迟。
在舒常的“不扩大主义”方针下,整个乾隆四十八年就这样安安稳稳的渡过了,一切如了舒常的心愿,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过进入到乾隆四十九年之后,才过去几个月,一次偶然的机会,舒常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近些时日,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意间听到了不少次“赵学宁”这个名字。
有时候是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听到的。
有些时候是在办理公务的途中在街道上听到的。
甚至于在总督衙门里,他都能听到里头的办事小吏谈论赵学宁啊楚腾啊李闯啊之类的名字,他觉得很好奇,那个兰芳国总统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广州的大街小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