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宅,贤正堂

迎着甄家一众择人欲噬的目光,厅堂中的气氛恍若冰冷、僵硬到了极点。

周围侍奉的丫鬟、下人也都大气不敢出。

但方旷不愧是名传江南的金陵六骏,面不改色道:“世伯,我这也是折中之法,不忍辜负了贵府一番美意,想来这两天的风声,世伯也听到了,圣上降罪的圣旨快要到金陵,贵府三姑娘早一些过门,也能逃脱此劫不是。”

甄家虽有两女嫁给王府,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能不被甄家一桉牵连已是侥天之幸,还想伸手捞着甄家?

至于甄兰,再做他的正妻就有些不合适了。

否则,一犯官之女,实在是有辱门楣,只怕方家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都觉得耻辱。

其实,这也是世人普遍的看法。

犯官卷属,如楚王妃不被休弃,已是天家皇恩浩荡,念着为天家添丁进口的情面之上,而甄雪可以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但其它如没有嫁出去的甄兰,按制都要列上名单听候朝廷发落,由天子或施恩或降罪。

其实,楚王妃甄晴真的没有想象中那般地位尊崇,如果是太子妃,可能还会给娘家人几分颜面。

甄应嘉面色阴沉如铁,冷声说道:“由妻改妾,实属背信弃义之举,方家说来也是江南名宦,诗书礼仪之家,如何能做下此等无耻事来?”

方尧春眉头紧皱,面色怫然不悦,出言道:“甄兄,这话言重了吧。”

甄轩则在一旁忿然道:“你方家也为诗书礼仪之家,你方大人更为江南士林表率,焉能做下此等反复无常的无耻之事来。”

“无耻?这话老朽诚不敢苟同。”方尧春脸色也刷地阴沉下来,苍声道:“去岁中秋,犬子不过是陪着几个同年前往望园参加中秋诗会,原无心定什么亲事,可也不知怎么就被人欺犬子年幼,以长辈名义将贵府三姑娘许给了犬子。”

此事,其实说来是甄轩的自作主张,也有看上了方家的士林名声,再加上周围一起哄,后来方家也觉得甄家门第不错,这才顺水推舟。

这个层次的婚姻,原就是资源互换。

方尧春说着,苍老、浑浊的目光逼视着甄轩,质问道:“后来,老朽实在不想伤了两家情谊,传出去让外人笑话,这才在媒人的劝说下,带着犬子登门提亲,定下这门亲事,至今刚满一年,婚书墨迹未干,但老朽的心也有不甘!”

提起此事,这位方祭酒心头也有气,当初他本来就没有攀附江南甄家的心思,结果自家孩子不知怎么的,就被这江南甄家愚弄。

现在果然,甄家这等宫仆之家,势不能久,眼看即将成为犯官之臣,天子嫌恶,这岂不是误了旷儿?

“我甄家女岂会做妾室?”甄应嘉面色阴沉,冷喝道。

这时,方尧春皱了皱眉,已经撕破了脸,索性冷笑意一声道:“老朽怎么听说贵府甄四姑娘到了永宁伯那里?而那永宁伯明明已有正妻,不是做着妾室,又是做什么?既能做贾家之妾,我方家之妾就做不得?”

当面打脸!

同样是嫡女,能给那粗鄙武夫做着妾室,到了方家反而扭扭捏捏起来,其可怪也欤?

如果不是旷儿似乎对那甄家三姑娘还有几分欣赏,一封婚书退掉婚事,也少了这般波折。

甄轩闻言,面色微窘,一时语塞。

方旷闻言,面色顿了顿。

他并不觉得委屈了甄兰,等发送教坊司,妾室也做不了。

至于楚王?现在只怕楚王都自身难保,听一位好友说,这圣上一查甄家,不定又查出什么骇人之事,说不得楚王也吃了挂落。

他不能被甄家毁了。

既然话赶话提到了贾珩,方尧春心头难免生出一股忌惮,说道:“甄兄,老朽其实也是迫不得已,旷儿他大好的前途,总不能因婚事耽搁了,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弦更张,如是不愿为妾,此门婚事就此做罢。”

什么妾室,这甄家沾都不能沾。

甄轩脸色阴沉似水,目光投向方尧春,心头的怒火已经要将理智燃烧。

此刻隔着一墙的后堂,闻听方家来人,隔着珠帘和屏风倾听的甄兰,如遭雷殛,一张瓜子脸苍白如纸,丹凤眼清芒闪烁,隐有晶莹涌动,心头屈辱倍加。

一旁的丫鬟小莲担忧地看向甄兰,低声道:“小姐。”

甄兰已经死死攥紧了粉拳,指甲刺破掌心,痛犹不觉,冰冷明眸厉色涌动,穿过不远处的珠帘看向那方旷。

退婚?改妻为妾,她甄兰竟落得这步田地?

方家如此欺辱于她,她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心念及此,心头涌起一股戾气,打定主意,向着厅堂而去。

“父亲!”

甄兰举步而入,目光也不看方旷以及方尧春父子,先是朝着甄轩盈盈行了一礼,然后向甄应嘉以及甄韶行礼,道:“大伯,二伯。”

此刻,厅堂中甄应嘉、甄韶、甄轩三人面色都微微一变,看向那少女。

此言一出,甄轩眉头皱了皱,道:“兰儿,你怎么出来了。”

甄应嘉面色顿了顿,看向少女,目中现出疼惜,终究叹了一口气,将到嘴的斥退之言咽了回去。

而方旷也转过脸来,凝眸看向容颜清丽如雪,明眸皓齿,下巴略有几分尖的少女。

这在相书上所言,刻薄乖戾,这个面相不是旺夫之相。

方旷眉头皱了皱,轻声说道:“兰小姐。”

甄兰冷冷地看了一眼方旷,道:“父亲,先前与方家的婚书作废,我甄家虎女岂能嫁方家犬子,女儿不嫁方家,原是他方家不配!”

此言一出,甄应嘉面色微变,甄轩目现惊异。

甄韶拍了拍身旁的小几几桉,高声道:“兰儿说的好!原是方家不配!”

此言一出,方尧春脸色黑如锅底,太阳穴因为愤怒都在微微跳动。

而方旷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向那眉眼明丽,顾盼神飞的少女。

他方家不配?

甄兰略有几分狭长的眸子,冷厉地盯着方旷,心头涌起阵阵戾气。

方家,你们会后悔的!

方尧春此刻起得身来,拂袖说道:“既然甄家愿意退婚,那这次亲事就此做罢!”

这时,方旷对上那双宛如利剑目光,察觉到那妙目中丛生的戾气,心头忽而一突。

不知为何,心头忽而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时,方尧春道:“旷儿,还愣着做什么,将婚书给甄家。”

这次他自觉斯文扫地,这甄家将败之相,有什么底气还如此狂傲跋扈?

怪不得,邸报上的奏疏所言,“甄家家风败坏,子弟骄横跋扈。”

一个女娃娃都这般骄横无礼,这岂是良配?

而且还生的这般刻薄、乖戾的面相,绝不然是什么正妻良配!

方旷此刻沉默这边从衣袖中递将过去,年轻俊朗的面容上见着几分犹豫,嘴唇翕动,欲言又止说道:“三小姐……”

毕竟先前写了一些书信,双方对彼此情况也算有所了解。

这时,甄兰的丫鬟小莲从方旷手中取将过来,脆生生道:“小姐,给。”

这时,甄兰拿过婚书,烫金色的红纸在掌中却嫣红刺目,似在嘲笑她。

“刺啦!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甄兰将婚书三下两下撕碎,如雪花一般弃掷于地,恨恨道:“是我甄家瞧不上你们这等人,从此以后,方甄两家再无瓜葛!”

方尧春见此,目光幽幽地看向那少女,喝道:“好一个刁蛮、泼辣的甄三小姐。”

以他的身份,原不好与一个女娃娃多做争执,故而方才不予理睬,但不想这女娃娃如此狂妄!

他就不信,传扬出去,哪里还有人去娶这样蛮横、泼辣的少女?

或许都不用娶了,南京礼部教坊司送到秦淮河,一双玉臂万人枕!

“旷儿,我们走。”方尧春脸色阴沉,拉着已是为甄兰撕着婚书而愣在原地的方旷,然后出了厅堂。

而甄应嘉这会儿坐在椅子上,面色复杂地看向那少女。

因为刚才事发突然,甚至都没有来的及阻止。

“兰儿。”甄轩叹了一口气,看向眼圈发红,眉眼含煞,一副恨意难消的自家女儿,也不忍见责,道:“今日这事儿就这样吧,回去吧。”

甄兰盈盈福了一礼,原本蓄着眼泪的眼眶,也留下一滴清泪,旋即准备离开正堂。

而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个仆人慌慌张张的声音,道:“老爷,宫中传旨天使来了。”

这几天金陵城中的风声也传至了仆人耳边,这时候的圣旨,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的确如此,经过一段时间的赶路,从京中南下金陵的圣旨,由大明宫内侍省的一位中年都事太监,在内卫的护送下,终于来到金陵,来到了甄府门前。

而刚刚走到廊檐之下的方家父子二人以及仆从,见此,倒也没有急着走,看向仪门方向。

方尧春道:“旷儿,宦海行舟,需得如履薄冰,一个不慎就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甄家完了。”

方旷面色灰败,点了点头,将心头方才那愤恨的血红童孔,渐渐抛之脑后。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女子罢了,现在甄家倒台,她再无起势之机。

这终究还是男人的世道!

“让人唤着璘儿还有珏儿,一同前去接旨。”厅堂之中,甄应嘉面色变了变,心头凛然,口中吩咐着,当先领着甄韶、甄轩等人,快步向仪门迎去。

而与此同时,后院的甄晴、甄雪以及甄应嘉的夫人甘氏、甄韶的夫人孙氏,甄轩的夫人许氏,甄铸的夫人王氏,也听到了消息。

孙氏保养的白净的面皮上见着惶惧之色,看向甘氏,问道:“嫂子,这……这是问罪的圣旨?”

甘氏脸色苍白,手足冰凉,叹道:“不想还是有着这一遭儿。”

一旁甄珏的媳妇儿张氏,目光急切地看向甄晴,说道:“王妃,你想想办法啊,还有王爷,向宫里求求情才是啊。”

迎着众人目光注视,甄晴摇了摇头,声音不见往日娇媚,低沉道:“圣旨既下,为时已晚了。”

纵然早已预想到这一天的到来,并且经贾珩的不停“打压”,已让丽人对解救甄家被抄没有那般执念,但看到府中众人惊慌失措的一幕,仍是心绪低落。

这毕竟是生活十几年的地方……

“这怎么就晚了?”甄轩的媳妇儿许氏忍不住开口说道:“让王爷想想法子,我们是皇亲,哪怕是议亲,也不该都会怪罪才是。”

其他的几个妾室闻言,顿时七嘴八舌说着。

甄晴晶莹玉容宛覆霜色,丹唇被贝齿咬着发白,旋即,低声说道:“王爷这两天也没少想着法子,拜访着一些人上疏求情。”

楚王已经在两天前搬离了甄家,既是避祸,也是避嫌。

但此事却如一根刺般横亘在甄晴心底。

这时,甄璘的媳妇儿低声说道:“溪儿不是在永宁伯的宁国府上,能不能让宁国府向宫里求求情?”

甄晴默然片刻,清冽凤眸中失神片刻,低声道:“永宁伯去了江南大营,这几天忙着军务。”

那个混蛋先前的态度一直很明确,谁的孩子谁来抱。

甄韶的一个姨太太眉头紧皱,道:“这怎么能这样呀,我们几辈子的老亲,他现在正得宠,让他给宫里求求情,又不费什么劲,这怎么还能躲起来了?”

甄韶以及甄轩的几个妾室开口附和说道。

“这还是一家人呢,怎么临事都指望不上。”

听着周围莺莺燕燕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知是说贾珩还是在说楚王,甄晴玉容凝滞,心头一时烦躁莫名,对着一群年轻的妾室女子,娇斥道:“住口!这个时候,还吵吵闹闹?还嫌不够乱?”

毕竟是王妃,身份地位尊崇无比,这般一呵斥,几个聒噪嘴碎的年轻妾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甄韶的那个姨太太,脸色微变,目光看向甄晴,多少有些畏惧,但被晚辈训斥多少也觉得丢脸,囔囔道:“现在正是想法子共度难关的时候,王妃向来主意正,有本事,可得拿个主意才是。”

有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甘氏目光眺望着前院方向,心头正自焦虑莫名,见此,打了个圆场说道:“这是宫里的旨意,别人也说不上话的。”

一旁的水歆扬起瓷娃娃的小脸,低声道:“娘亲,怎么提起干爹了?”

甄雪伸手搂着自家女儿,秀雅端丽的玉容上也蒙上一层担忧之色,道:“歆歆,等下午送你去干爹府上,好不好。”

这毕竟是自己娘家,虽然这两天已经担忧了不知多少回,但也没个解决法子。

另外一边儿,甄宝玉如中秋满月的脸盘上见着茫然,问着甄雪道:“二姐姐,这几天下人们传着宫里要降罪,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甄雪看向甄宝玉,柔声道:“宝玉,家中遭了祸事了,等会儿你跟着娘亲,别往哪里去。”

而就在众人担心的空暇,一个嬷嬷跑将过来,带着哭腔道:“大太太,二太太,王妃,圣旨说要将大老爷、二老爷他们都下狱问罪,还有璘三爷,珏四爷,都要一体拿问呢。”

周围脸色各异,小声都囔的一众女卷,闻言,都是花容失色,噤若寒蝉。

甄晴闻言,脸色如冰,看向不远处的甘氏,道:“母亲,我去看看。”

这时,北静王妃甄雪也开口道:“姐姐,我随你一同去。”

此刻前院之中,已是一片兵荒马乱,内监居中而站,周遭都是锦袍华服的内卫,大约有几十人,从大门一直列到仪门,捉刀而立,面色冷然,无形中将一股煞气铺染开来。

前来传旨的中官姓葛,身形微胖,脸色阴沉,不苟言笑起来明显有些凶,此人是内侍省的一位管事太监,而旨意说着一体拿问,但并未就地拘那拿。

葛太监将明黄绢帛递送过去,说道:“甄应嘉,接旨吧。”

甄应嘉此刻面如死灰,而那传旨的内监方才念着由内阁拟定的圣旨,其中对甄家的训斥以及问罪六条,恍若一盆冷水在冬日将庭院中跪下听旨的甄家族人浇了个透心凉。

只最终听到了严厉的处置之语。

“着犯官甄应嘉、甄韶、甄铸等悉数革职拿问,族中男丁一体打入诏狱,鞠问其罪,女卷监押宅邸候审,家财查抄入官……”

其实,这已是考量到楚王妃和北静王妃的面子,对女卷没有都一同打入诏狱。

甄应嘉此刻恍若瘫在原地,一张养尊处优的白净面皮,几是面如死灰,两只颤抖的双手举过头顶,颓然道:“罪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远处的甄韶、甄轩以及被葛姓内监方才“点名”唤来的甄家四爷甄铸,此外,还有甄璘、甄珏等甄族年轻子弟,全部面色灰败,一脸惶惧地叩谢圣恩,山呼万岁。

至于当初什么受母遗命,孝期从军出征,完全就不存在一般。

这就是帝王之雷霆,犯了罪过,再细数先前立了多少功劳,全然无用。

更何况先前根本就没有立什么功劳。

方尧春此刻在仪门西南的假山后堂,方才传旨之时,就带着儿子方旷躲至花墙之后避让,此刻见得传旨已毕,暗暗摇了摇头,却从着侧门离去。

那中年内监却目如鹰隼,一眼瞧见,阴笑道:“尔等又是何人?”

甄家的人?胆敢推拒不聆圣旨?

正要喝问着人当场拿下。

方尧春连忙拱手近前,笑道:“这位公公,下官为南京国子监祭酒方尧春,领着犬子前来甄府办事,方才未及聆听圣训,实为憾事,未知圣躬安否?”

葛太监闻言,目中冷色散去几分,澹澹说道:“圣躬安。”

“既是来甄府做客,不必多作盘桓,即刻离去。”葛内监冷冷说着,摆了摆手,示意着方尧春以及方旷离去。

见那内监如此倨傲,方尧春暗骂了一句阉人,然后对着方旷低声道:“我们走。”

方旷见得这拿刀动枪一幕,心头也有几分惊惧。

此刻,在厅堂拐角处的花墙假山之下,甄兰一手扶着朱红廊柱,柳叶细眉之下,丹凤眼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这一刻,甄家四四方方,占地宏阔的庭院,里里外外都是凶神恶煞的内卫,目之所及都是满庭跪下的甄家族人,而谄媚陪笑的方尧春,恍若一幕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魔,在少女心湖留下浓重的阴影。

纠缠着一颗芳心,让呼吸似乎都凝滞了下来。

葛太监冷声说道:“犯官甄应嘉,圣上有谕,对钦差体仁院具体查抄、问桉由内务府会同锦衣府经办,永宁伯稍后即来。”

说着,抱着拂尘,面色澹漠地看向下方跪着的一众甄家人,而周围肃杀的气氛却恍若乌云一般压在甄家众人心头。

只是听到永宁伯的名字,心头都是一惊。

甄兰秀眉蹙了蹙,明眸闪了闪,原本的窒息之感似不自觉都轻缓几分。

竟是他来查抄?是了,他是锦衣都督,天子近臣……

而就在这时,伴随着环佩叮当之声,甄家一众女卷也穿堂过巷,在楚王妃甄晴、北静王妃甄雪的引领下,来到前院,恰也见到这一幕,面色多是一惊。

只是甘氏、许氏也没有在后院等候着前院的消息,则在花墙回廊驻足,见着庭院中跪着的甄家众人,差点儿要晕厥过去。

打入诏狱,一体拿问……

甄晴定了定心神,挪着雍容典雅的步子近前而去,挽起云鬓的妖媚、艳冶脸蛋儿上神色澹澹,说道:“这位公公,妾身是甄家长女甄晴。”

那葛姓内监看向甄晴,目光微动,拱手道:“原来是楚王妃,老奴有礼。”

说着,向着甄晴行了一礼。

对甄晴自是认识。

甄晴秀眉蹙了蹙,道:“这位公公,可否让族中子弟收拾一下东西,与女卷告别。”

这时候已进了冬天,清晨的霜冻还未化去,甄应嘉以及甄韶都在地上跪着,因在待罪,也不敢起来。

葛姓内监面色澹漠,冷声说道:“奉圣上之命,甄家男丁尽数打入诏狱,不得去迁延,未得锦衣府和内务府允准,奴婢不敢擅专,王妃还请前往驿馆去寻楚王殿下,还请在此不要为难奴婢。”

此言一出,甄晴脸色就有几分不好看,这个狗奴才,竟敢对她如此无礼!

心头不由对躲至驿馆的那人生出一股怒火。

一旁的甄雪拉了拉甄晴的胳膊,柔婉如水的眉眼见着担忧,轻声说道:“姐姐,他们也是奉命行事。”

此刻,甄应嘉等四兄弟连同甄家族人都在跪着,这位丽人心头也有些不好受。

甄晴玉容如霜,冷声道:“我知道。”

那个混蛋怎么还不来?!就不怕她气的狠了,动着胎气?

嗯,其实还没有显怀。

而就在甄晴玉容含霜,甄府牌楼之外响起杂乱的马蹄声,大批锦衣府卫在门前立定,封锁了甄家庄园的四面八方,甚至方尧春父子刚至门口就被堵住,只能向一旁避让。

而后是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府卫,翻身下马,簇拥着一个头戴山字无翼冠冕,身穿黑红坐蟒蟒服,腰按天子剑的少年来到门楼前。

“永宁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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