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此时正在上房王夫人处。难得过年王夫人给先生也放了假,他现在可着劲地撒欢。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调戏玉钏儿。玉钏儿因为自家姐姐的事情,对贾宝玉起先并没有好脸色。但贾宝玉对女孩的冷僻天生就有极强的免疫能力,只不过几次,竟然又哄得玉钏儿向他笑了。
不过这次他长了个心眼,那就是趁着王夫人不在的时候,要是老娘在这,他绝对老老实实的。万一再被王夫人抓了个现行,那可就不得了了!
贾环正在大观园里面往外走,大观园的雪景也是极美的。满院子虽然绿色寥寥,但胜在琼枝玉叶,粉装玉砌,皓然一色,真是宛若神仙之境。
对于这样的美景,贾环也颇为流连。若说不喜欢大观园,那肯定是假的。但大观园女孩儿太多,与温柔乡也差不了几分了,强行入住,肯定会耽搁学业。
安慰完自己的酸葡萄心理,贾环就疾步往外走。
然而却看见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在剪梅花。贾环觉得似曾相识,就多看了一眼。
那女子也感觉有人在看他,抬眼一瞧,是一个清秀的少年郎,因为看着顺眼,就点头示意了一下。
贾环想起来了,这女子只能是妙玉。红楼梦诸多女子,这个和贾府并无半点亲故的女子竟然可以艳压群芳。想到这里,贾环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那边妙玉已然察觉到了,自己只是见他气质不俗,才略一示意,没想到竟然惹来了登徒子。真真是空有一副皮囊而已。
妙玉的想法若是贾环知道,肯定要大呼冤枉。他只是觉得对方姿容瑰丽,气韵空灵,所以才多看了一眼,轻薄的想法那是没有的,呃,起码刚刚是没有的。
妙玉正低头羞恼,那边贾环已经冲她点了点头,然后疾步出了大观园。
看着贾环离开,妙玉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贾府是她难得的避世之地,要是再被登徒子盯上,再想找个容身之地,可算难了。
等到妙玉回到栊翠庵,心下方才安定,但插花的心情已经没有了。看着刚刚剪下的梅花,妙玉旁边的小丫头停云悄声问道:“小姐,这梅花……”她跟随妙玉从苏州来到金陵,妙玉的一个眼神过来,她几乎就知道妙玉在想什么了。
妙玉轻声说道:“先放一边吧。”停云心下了然。妙玉说的放一边,就是不要了的意思。
又过了一小会儿,贾宝玉、林黛玉和薛宝钗以及探春联袂而来,史湘云早早就回到侯府了。
妙玉茶道高超,一举一动,甚是养眼。贾宝玉得了空,便要来蹭茶喝。
上个月刘姥姥来打秋风的时候,贾母曾经带着众人到这栊翠庵喝过一次茶。不过刘姥姥用过的茶杯,妙玉便嫌弃脏了,不肯再要。即便是贾宝玉,也等闲入不了妙玉的法眼,喝个茶也被讥为牛饮。
不过宝二爷对此却甘之如饴,愈挫愈勇,反而往这栊翠庵来得更勤了。现如今,总算摆脱了这个“牛饮”的帽子了。
今儿三个人再次过来,无非又是想念妙玉的茶了。但今天妙玉被贾环多看了两眼,心情不是很好。
林黛玉心思细腻,看到妙玉的样子就问道:“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怏怏的?”
旁边的停云小声说道:“今儿在园子里,见到一个少年。我家姑娘原本见他品貌不俗的样子,没想到竟然盯着我家小姐看。真真是个登徒子。”
贾宝玉诧异道:“是谁?敢进我家的园子行如此行径?”
停云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说道:“大概十四五岁,身量倒是和二爷差不多,但是略瘦有些。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棉袍,看着倒不像是小厮。”
听到宝蓝色的棉袍,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有些意外。贾环平日里不喜欢绫罗绸缎,偏爱棉布,说是穿着舒服,哪怕冬天也不肯穿皮毛衣服。其实是贾环打小就这么过来的,那些皮毛衣服当然没他什么份了。所以既然得不到,那就干脆假装不想要了。久而久之,竟然还真习惯了。虽然狐裘看着漂亮暖和,不过要是真的给他了,估计他还真不习惯。
即便是棉袍,彩云也给裁剪得合身又漂亮,远不是一般人家能比得了的。
答案呼之欲出,看来就是贾环了。贾环进大观园,也只会去找迎春和惜春。别人那他是不会去的,去了估计也是遭大白眼。
探春看了看妙玉,主动开口说道:“应当是我三弟了。”
妙玉听闻是贾环,脸上好看了一些。毕竟是能中案首的人物,想来也不至于太差。
薛宝钗比较玲珑一些,生怕探春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就赶紧说道:“我们几个今儿来,可是要尝一尝今年的第一盏茶。不知道仙姑这里,可否得空?”
妙玉听闻薛宝钗叫自己“仙姑”,不由得噗嗤一笑,心情当下又好了大半。
这一笑,简直要把贾宝玉的魂勾走了。当下妙玉收拾茶具,为大家烹茶。
在贾府里面,能把茶烹成一流的,也就只有妙玉了。贾府虽有好茶叶,但也只懂得一些基本的方法而已,能够做到不失其味,在妙玉看来,已经很难得了,但同时又觉得有些可惜了那些好茶叶。
看着壶中的水汩汩冒泡作响,几个人的心都不自觉地静了下来。妙玉的动作更是行云流水一般,温具,置茶,冲泡,倒茶,奉茶,看得令人赏心悦目,茶未饮,便已入味三分。
贾宝玉一时没忍住,再次一饮而尽,妙玉掩口笑道:“你这就又变成牛饮了。”
林黛玉笑道:“他就是改不了这毛病。”对于妙玉,林黛玉倒是完全没有醋意,大概是觉得妙玉对她不构成威胁。薛宝钗对妙玉的态度与林黛玉也差不多,妙玉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贾宝玉做正妻的。
虽然被大家嘲笑,但贾宝玉还是赞道:“这茶饮完,虽是牛饮,但依旧是唇齿留香。”
探春笑道:“二哥哥下回可千万慢着点。”一时间,众人皆笑。
饮罢了茶,众人又略微闲话一番,方才散去。
妙玉记得了,今天在园子里看她的那个人,是贾环。
小小的年纪竟然能得中案首,看来还是大有前途的。只是看起来颇有纨绔习气,这点有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