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承运被留下来在交河城,胡格鲁没有让他跟着一起回去。
虽然是准格尔的军师,但割地赔款这方面,他还是别出面的好——两头不讨好。
出了西城门之后,就有人把消息报给了贾环。
黄凤阁问道:“钦差大人,准格尔人会答应么?”
贾环想了又想,说道:“换成我是葛尔图,是没底气再打下去了。咱们现在弹药也是不足,但依本官看来,哪怕只是咱们扛着火枪去轮台那边转一圈,也能吓跑不少人。”
这个黄凤阁是信的,自打有了这个东西,准格尔人就变得很好对付了。葛尔图接连逃命,也让对手没有了与自己正面交锋的勇气。
只是他也怕把葛尔图逼急了和自己硬拼一场,客场作战没那么容易,而且新得的三个地方还没有安定,不能去冒险。
罢了,先忍一忍,待后面的补给上来再说。
此时正在轮台修整的葛尔图满脸阴沉,心中也十分惴惴。唐军长途跋涉而来,一战就打掉了吐鲁番;万一再来一趟轮台,难道自己还要再逃么?
再逃下去,这个汗王就没法当了。
可汉人的条件能答应么?答应了同样没有办法做这个汗王。
葛尔图也有些犯愁,火器是怎么出现的呢?他现在深恨这个东西。
太师庆格尔泰先过来了,伸手挥退了左右的侍者。
“大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葛尔图也愁道:“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汉人不是想要割地么?那就割给他们!”
听到太师的话,葛尔图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汉人想要的可不仅仅是南疆地区了。”
庆格尔泰说道:“南疆那么大,汉人一口也吃不下。沙漠往南,于阗往东的地方,都可以让给他们。”
葛尔图抬起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太师,问道:“太师何意?”
“有着沙漠戈壁,就算汉人占了于阗,也轻易过不得;想去喀什,也是不容易的。”
葛尔图知道不割地不行了,但幸好那些地方是畏兀儿人居多,已经回鹘化了,汉人去统治他们,也要费一番心思。
“可如果汉人要索要焉耆,尉犁,该如何?”这两地可是就在天山南麓,水草很是不错,极为富庶。
庆格尔泰说道:“不给!如果汉人坚持,那就把喀什噶尔也给他们,让他们绕上一个大圈。”
不得不说,庆格尔泰的打算是好的,可葛尔图觉得,汉人也不傻,如果自己真的不给,对方极有可能就自己来拿了,到时候不但喀什给了出去,焉耆,尉犁也保不住。
说出自己的疑虑之后,庆格尔泰也无话了。
半晌,他才开口道:“如果能够谈成,当有几十年的安定,大汗且定夺吧。”
葛尔图知道这个决定别人下不了,只能由自己来下。一旦割地赔款,那自己前期辛辛苦苦建立的威信就会荡然无存了。
现在轮台城中也是人心惶惶,城外有一点动静,城内就会有很大的惊慌。许多人都在暗中收拾东西,准备逃往伊宁,或者直接去汉人的地盘——能保住自由才最重要。
胡格鲁就在这个时候到了轮台。
守城的准格尔人好半天才敢放他进来,胡格鲁心中悲凉,直接去寻了葛尔图。
见到胡格鲁过来,葛尔图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说吧,汉人的条件是什么?”
胡格鲁无奈地说道:“还是索要天山以南的地区,黄金增加到了十五万两;另外两个条件不变。”
葛尔图以手扶额,他光算了前两个,后面两个汉人竟然也不肯松口。
和庆格尔泰对视了一眼,葛尔图才艰难地说道:“天山以南,呵呵……黄金本汗有,可以给;天山以南,天山以南……”
念叨了许久,葛尔图才下定了决心:“告诉汉人,于阗往东,沙漠往南,都可以给他们。”
这些地方葛尔图已经思索了许久,汉人已经卡住了东疆,他想过去也要从西边绕一大圈,早晚保不住。
“如果汉人索要喀什噶尔……”
葛尔图冷笑道:“就说那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可以帮他们打下来,但要付钱。”
胡格鲁心开始往下沉,准格尔汗国开始落寞了。
“那后面两条……”
葛尔图的声音低了下去:“都答应了!”
不过一个女儿,他是舍得的;可儿子,他不舍得也没办法,他再不舍得,会有很多人让他舍得的。
“那我这就去找汉人。”
庆格尔泰看着胡格鲁离开,心中也开始了自己的思量,葛尔图已经不是前两年的那个他了……
京城中,一匹快马奔入城中,骑士举着一个明黄色的包裹,一路大喊:“西北大捷!西北大捷……”
路边的酒楼上,许多人都很是不解:“不是去何谈了么?怎么又来个大捷?这大捷也太不值钱了!”
前不久就打下了巴尔库勒,现在是打下了哪里?
咸靖皇帝正在检查几个儿子的功课,最小的李铭吭吭哧哧地在背诵《阿房宫赋》,外面的何奎疾步走入,跪地顿首,满脸喜色:“皇上,西北大捷!黄大将军和贾钦差拿下了交河城!”
听到这个消息,李铭马上就闭嘴了。他这篇文章记得不熟,再往下肯定背不出来,怕是要被打手心。现在有了这个消息做缓冲,看来今儿可以躲过去了。
果然,他见到父皇闭上了眼睛,随即就有两条亮晶晶的东西从眼角流出。
“父皇……”李铭有些害怕,却看到咸靖皇帝大笑,疾步走出了文华殿,他心中大定,这一关,被他躲过去了。
何奎马上爬起来跟着咸靖皇帝一同出去了,他知道,皇帝肯定会去御书房的。
招呼了旁边的几个小太监,何奎吩咐道:“去把几位阁老请到御书房。”
果然,等咸靖皇帝到了御书房,何奎就先说道:“几位阁老稍后便到了。”
咸靖皇帝点点头,刚刚他太过激动,几乎口不能言,现在可以缓冲一下。
不多时,张庭瞻等人便到了,咸靖皇帝开口了:“交河城拿下了。”然后就示意何奎把捷报拿给他们看。
张庭瞻拿过来一看,有着黄凤阁和贾环的两份折子。
两个人都只说了光复交河,没有提安西都护府的事情。
咸靖皇帝开口道:“现在黄凤阁正在交河城布防,准格尔的汗王又逃了。依朕看,他现在是有心无胆更无力了!”
至于贾环没有进行和谈一事,咸靖皇帝已经不在乎了,贾环其实已经完成了任务——准格尔人不敢东视,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张庭瞻先开口道:“臣谨为皇上贺,为大唐贺!交河新复,重现先唐荣光就在眼下。臣以为,当发咨文于西北,令贾环按照原定的条件何谈,争取早日光复西域。”
朱凌马上跟进:“首辅大人所言极是。可朝廷也要给贾环定下底线,谈到何种程度?如果准格尔人不答应,朝廷应该给予贾环支持。”
咸靖皇帝点头道:“两位爱卿所言甚是!光靠贾环的一张嘴,能谈来什么?发咨文给王永臣,让他把后勤做好!黄凤阁手里的火枪马上就要变成烧火棍了!”
然后又说道:“至于底线么……内阁先讨论,讨论出来了再说!”
说完之后,咸靖皇帝心情更好了。在他看来,到此为止也可以接受,缓上一缓,不是坏事。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是知道的。
至于内阁能讨论出一个什么结果,他也很好奇。
李钒等人在文华殿里也是蹦蹦跳跳,贾环可是做过他们先生的,现在去西北竟然能光复前唐旧地,这让他们极为兴奋——他们自动忽略了黄凤阁的存在。
李铭最为高兴:“幸好今儿有贾先生!”
李钒却教训他道:“今儿有贾先生帮忙,那明儿呢?快去背文章去!”
朝廷拿下交河城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这让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起来。
安西都护府看来是要重建了!
许多人都认定了这个名字,就是它了,不会有第二个,也不敢有人提第二个,就算要改,这个名号也得先亮出来。
贾政也知道了这个消息,老怀宽慰,儿子在西北没有唯唯诺诺,而是努力向前,为朝廷争得了地方,为家族争得了荣光。
王夫人不关心这个,她的眼里就没有贾环,只是赵姨娘估计又要得意了,这让她很不高兴。
赵姨娘已经在梨香院放了话,等到贾环回来,就赏银子!
儿子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回来肯定升官!
除了贾府在欢喜之外,薛家也在高兴中。他们的理由更加简单,香菱有孕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薛姨妈不敢再大意,而是在府外另外买了一个院子,直接放在了香菱的名下,让香菱在那边安心养胎。
又担心夏金桂再次使坏,便让薛宝钗跟着过去看顾一二。
薛蟠自打从福建回来,薛姨妈就不让他出去了。
可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忠顺郡王就在犯愁。他做梦也想不到,黄凤阁能那么快打下吐鲁番。他在那边可还有买卖呢。
只是捷报里好像还没有提到这个事情,他现在就期盼着黄凤阁和贾环能把那些门人当成准格尔人给咔嚓了,或者准格尔人在大乱的时候把那些人给咔嚓了,来一个死无对证。
可他与贾府的关系并不好,当年自己让长史去贾府讨要琪官的时候,可没给贾政留脸面。万一那些人真的落在贾环手里,他想不到贾环放过自己的理由——就算贾环不偏不倚地说实话,他也扛不住。
得提前做打算才行!
想了又想,他觉得有门。西北的生意虽然大,但他一家是吃不下来的,有许多勋贵合股。史家的女婿卫若兰就在里面!有史家在中间转圜,皇帝应该会卖几分面子吧?
可没过几天,又有西北的折子到了御前。
折子里,贾环把交河城目前的状况写得很详细,还特别提到了刻碑立传,另外还有给西北大军发勋章的事情,在折子里,贾环夸了忠顺郡王一把,道是“忠顺郡王门人献黄金两万,以资军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