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官见着贾环的样子,都有些紧张,看着他出去之后,才悄悄捡起桌上的邸报,赫然看到贾府被抄了。
贾府这次可以说是损失惨重;荣国府的贾赦直接被夺爵,爵位落到了庶出的儿子贾琮头上,但却降到了二等奉恩将军,只有四品;不但如此,还要罚银十万两;贾珍那边也一样,连威烈将军的爵位都没保住,也成了闲散之人,爵位由贾蓉袭了,但皇帝也只肯给一个五品的云骑尉;幸好皇帝知道他的家底,只罚了两万两银子。若不是贾珍实在废柴,平治皇帝都懒得教训他——贾敬的名字一出现在脑海里,平治皇帝就有些按捺不住,还是出手了。
贾珍做梦也想不到,如此纨绔竟然能救自己一把,还真是天下少有。
至于贾琏,捐来的同知没有保住,被褫夺,要同贾赦一起缴纳罚银,而且爵位竟然也与他无缘了。
最终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有王夫人的院子被抄了,加上之前攒的体己和嫁妆,一共抄出了二十万两的财物。
其他院子却没有动,锦衣军围住两府,也只是防止人员串联。
待到官兵散去,王夫人两眼无神,程科元分明是知道的,而且他说的也没错,给了元春和贾环面子,荣国府其他地方都没有动。
贾母贾赦和贾政看着她,都像在看一个傻子。特别是贾赦,尤其地愤怒,因为王夫人的关系,自己也受到了极大的牵连——自己一直在做官员任免的买卖,之前都好好的,若不是受到牵连,皇帝怎么会出手?至于夺嫡站队,他则没有去想。
“说吧,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听到贾母的话,王夫人不敢不答:“是妾身嫂子送来的……”说这话的时候,王夫人并不敢抬头去看贾母,若是事情瞒过去了,那自然一切好说;可事情败露了,自然两边不是人。
贾母叹了一口气,事情已经出了,再说什么也无用。
但贾赦却说道:“母亲,儿子觉得,以后得离王家远点了。”这可不是当然么?现在王家就是个是非篓子,近了肯定没好事。
王子腾竟然不声不响地往贾府里藏了十万两银子,几个当家人还都被瞒得死死的,害得贾府被抄,颜面全无,贾赦自觉有理由和王家断交。
可贾母想得更多一些,王家往贾府藏银子,只是一个引子而已。若是没有这一茬,皇帝也会找其他借口,那到时候,恐怕还不如现在省事。
“行了!没进去你就知足吧!只是老大的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今年的年礼,不许走了。”
听到贾母的话,凤姐也大惊,那可是她的娘家。贾琏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凤姐才回过来神,现在不同以往了,大伯竟然也开始想后路。
可往后自己怎么办?没有娘家撑腰,自己在这府里可就半点底气都没有了,可真要夹着尾巴做人,怄也怄死了。
外面有人疾步走进,是贾珍和贾蓉过来了。
见到贾母,父子二人均是大哭。
“行了!别哭了!”贾母有些恨铁不成钢:“东府那边怎么样?”
贾珍抽抽噎噎地说道:“孙儿的爵位没了……只是还好落到了蓉哥儿头上。为首的太监说,要孙儿交两万两出来。”
贾母点头道:“还是留了体面的。回去准备吧,别想着取巧了。”
听到银钱,贾赦心中更加郁闷,但不交肯定不行。
“琏哥儿,还有他媳妇儿,都跟我回去吧。”
贾赦打定主意要从这小两口的兜里掏银子了,贾琏肯定不敢不给,如果不给,肯定要再抄一回,那个时候,可就没个准数了。
果然,回去之后,凤姐就不情愿掏银子,可贾琏拎得清,现在不是谈钱的时候,而是要把这一关先过了再说。
现在宫里已经对贾府从轻发落了,若是不知好歹,那画面他不敢想。
“父亲莫要忧虑,这银子,儿子自然会贴补。”
凤姐大怒,但贾琏却狠狠瞪了她一眼,让她不敢再说话,她也没底气了。
回到自己院子之后,凤姐终于忍不住了:“你为何要替父亲掏银子?他肯定有!”
贾琏也不客气:“那就让程公公再来一次?到时候你的嫁妆都保不住了!”
凤姐张了张嘴,想放几句狠话,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贾宝玉和林黛玉也回了自己的院子,里面袭人晴雯等人都被堵在院子里不得出来,现在见到自家二爷和奶奶回来,都围了上来。
“二爷,那群大兵可算走了,把婢子们吓坏了。”
“二爷,家里怎么样了?”
“二爷……”
贾宝玉只觉得心烦意乱,像赶苍蝇一样挥手把她们都撵了出去:“让二爷我静一静!”林黛玉也一言不发,跟着贾宝玉进了屋子,然后就坐在床边,眼泪沿着腮边流下。
可贾宝玉这个时候哪有心思去安慰她,只觉得她的眼泪碍眼。
在屋里转了几圈,贾宝玉又回到了荣禧堂。
里面除了贾赦的大房离开之外,贾政和王夫人竟然也还没走。
见到贾宝玉过来,贾母说道:“正好宝玉也过来了,那趁着眼下的档口,老婆子做主,分家吧。”
王夫人嘴里发苦,但现在已经没有她说话的份了。
贾宝玉一进门就听到了这个,心中大惊,他看了看自己母亲,却发现母亲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然后又转头看着父亲,却听到父亲说道:“也好。兰哥儿都渐大了,更别说环哥儿都是官身了。”
贾母说道:“我的庄子,都给黛丫头陪嫁了,手里即便剩下点散碎银子,也拿不出来。你看着能给兰哥儿环哥儿分点什么?”
贾政想了一下,说道:“按照律法,诸子均分。二房现在底下也分了三个房头了,除了您媳妇儿的嫁妆不好动之外,其余的东西,儿子就做主了,分三份。”
贾母点头道:“也好!”
凤藻宫里,元春正大礼拜谢平治皇帝:“臣妾谢陛下保存母家。”
平治皇帝心中颇为感慨,人老了,连魄力都少了;若是十年前,贾府哪里留得住?他也不知道是看在元春的面子还是汤圆的面子,大概二者皆有吧。
“行了,起来吧。”
元春心中感激异常,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平治皇帝笑道:“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和以前一样。”
王宣心中大惊,皇帝竟然没有称朕,看来陈皇后那边够呛了。
自打太子确立之后,陈皇后就开始主动示好;楚王出京就藩之后,陈皇后更是送了十个美人去了慈庆宫,莺莺燕燕,让他这个无根之人都极为羡慕。
这番举动自然逃不出皇帝的眼睛,可太子那边也有师傅在教导,更有朱凌在,太子也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了,继位之前一切都小心为上,陈皇后的小心思一下子就被剖得干干净净,朱凌更是以明光宗朱常洛来说太子,太子警惕异常。
王家,则是一片愁云。
“贾府平安了。”王子腾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现在,他却有些巴不得皇上借口自己子弟的恶习来出手教训,换了太子登基,家中之人都无法保全了。
王子腾夫人问道:“老爷,那之后该怎么办?”
夫妻这么多年了,她自然知道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与其哭哭艾艾,不如想想以后这么办。
王子腾想了又想,说道:“老爷我自然有法子,只是往后家里,都要靠你了。”
王子腾夫人眼中冒出大颗的泪珠,滚滚而下:“老爷……”
“好了,莫要哭了,以后好好管家,莫要让子弟们惹是生非。”
开封的驿站里,贾环面向东南叩谢皇恩,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好到不能再好的结果了。
驿站院子里,静姝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是现在她已经快麻木了,就是贾府全家罹难,她也无感——除非自己不用去和亲,但这不可能。
几个小官也看了邸报,只是贾府虽然被抄被降爵,但依旧是一个庞然大物;看着事情挺大,罚银也不少,但根基却还在——宫里的贵妃和眼前的贾修撰,半点事情都没有,这才是重点。
既然这样,那就不能乱嚼舌头了,手下的兵士也不能告诉——除了添乱没有别的用。底层的官吏自然有他们的生存准则。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照常早起赶路。
马车吱吱呀呀地往前,过不了几天,就要到陕西了。
静姝在路上琢磨了好些天,才回过味儿来,贾府其实并没有倒下。
掀开车帘,她瞧瞧看了看,后面的贾环正坐在车辕上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西北,肃州大营。
经过几个月的练习之后,神机营已经把西北几个营的士兵操练得像模像样,黄凤阁决定出击。
见着火枪的那一瞬间,黄凤阁就心情激荡,这些日子,在准格尔的火枪之下,他几乎抬不起头,当时他就想带着神机营上去打一场。
可为将者,最忌讳冲动。他压住了内心的想法,让卢秋成带着神机营操练起了其他儿郎,顺带撒了许多斥候出去,打探葛尔图的动向。
当他得知葛尔图竟然派了一千杆火枪兵去了喀尔喀之后,也不由得仰天大笑,真乃天助我也!
之前他收到密报,知道了西北大营还有一些人不老实,趁着大败的时候,他就一起清理了,现在,整个西北大营,没有人敢对他阳奉阴违了。
升帐之后,黄凤阁便下达了大军开拔的命令。
路上,卢秋成有些不放心,策马来到黄凤阁的身侧,轻声问道:“大将军,若是进兵的时候,遇到准格尔人拿南安郡王做要挟,要如何?”
黄凤阁冷声说道:“本将不记得有什么南安郡王!”
卢秋成肃然:“末将知道了,一定带着手下儿郎奋勇杀敌,夺回祁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