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则愤怒地从椅子上下来,快走两步一脚踹在林鸢的肩上。

林鸢被踹倒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她爹从来没有这样打过她。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耳边便炸开一句尖着嗓子的哭嚎声,徐小娘抱着林则的大腿又哭又闹。

“老爷,老爷饶命啊,你放过鸢儿吧,她是被人所害,是中了林颜汐那个小混蛋的奸计啊。”

林颜汐坐直了身子,也不讲话,无辜杏眸眼尾微微下垂,嘴角若有似无的上翘了一下,又叫旁人看不出喜色。

这徐小娘真是愚不可及,这种时候还敢推卸责任,这无疑更会惹怒林则。

林则一掌呼在徐小娘的脸上怒斥道:“到了现在你还跟胡乱攀咬?小混蛋?林颜汐是我太傅府的嫡女,你一个通房妾室又算是什么东西!胆敢辱骂我太傅嫡女?现在就将你遣归回娘家!”

徐小娘呆怔在原地,遣归回娘家,她哪里还有娘家了?

她跟着林则十余年,娘家不过是个落败的富商之家,为了讨好当年还不是太傅的林则,将她送到林则身边做个通房丫头,生了林鸢后才做了妾室。

通房丫头的身份是她一生的痛处,而现在林则不仅毫不留情的将这块遮羞布撤下,还说要将她遣归?

遣归那就是休妻,他要休了她,就因为她骂了林颜汐一句小混蛋?

林鸢跪着爬到徐小娘身边,为她娘求情道:“爹,不要,别将姨娘送走,求求你了。”

林则冷眸看着她问道:“你说是昭昭害得你,我问你,她害你什么了?她害你卖身求荣?害你勾引准妹夫,还是害你不知廉耻酒楼私会?”

“我太傅府没有你这样的庶女,你若舍不得你生母,那是最好的,你跟着她一起遣归回老家吧。”

林鸢最好的本事就是控制眼泪,遇事后泪珠子一落,梨花带雨,总是能叫人心疼几分,不忍再责备。

可唯独今日她是真的怕了,眼泪和鼻涕糊在一起,狼狈的跪在地上道:“不,不,爹,你不能送我走,我是你女儿,太子会来娶我的,他答应我了,爹,他真的答应我了。”

林则一副恨铁不成钢道:“传家法!我今天是要打醒你这个蠢祸!到现在你还坐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呢?”

林鸢恨急了她爹的偏心,她想嫁给太子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那林颜汐呢?林颜汐嫁给太子就是理所应当了吗?就不是攀附权势了吗!

她一双泪目透着不甘心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林颜汐明明不喜欢太子却可以与他立下婚约,为何我不行?我与太子真心相爱......啊!”

玉姑拿来铁索长鞭,林则忍无可忍,挥鞭落在林鸢的手臂上,鞭鞑之处留下一道破绽开的血口子。

“真心相爱?他若珍视你,怎会与你妩媚苟合?酒楼私会?这就说明在他眼中,你连娼妓都不如!就连一个妓子还要价高者得,你呢?几句见不着影子的承诺,你就背叛了太傅府,做尽苟且之事?”

林则高挥着鞭子又一鞭落下,林鸢尖叫着闪躲,却还是结实的挨在身上,衣服破损露出血淋淋的口子,林则见了眼中软了一下,攥着鞭子的手一直在颤抖。

林鸢哭得喘不上气,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口子扯的心脏都在跟着一起疼。

“打死我吧,打死我这府中就再没有妾室所出,反正爹一直都偏心嫡女不是吗?”

林则脸色被气得涨红,眼里全是寒心和失望,他扔下手中的铁链子,怒极反笑了两声,说道:“你是觉得在这府中,我是偏了你的?”

“太子与昭昭有过陛下的口头婚约,我一直没有应下,反而想方设法的推辞,就是因为太子心机深沉,极难掌控,可若真到了陛下赐婚的时候,昭昭是太傅府嫡女,祖父是姜氏符咒师一族,以她的身份地位太子肯定会敬让她三分。”

“你呢?你上赶着去太子府,你有什么?庶出之女,再无靠山,太子身边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你觉得他真的心悦与你?若他喜欢你,就会拒婚然后求娶你,今日出了事也不会抛下你先行离开,他只是在利用你,你不明白吗?”

林鸢心里怎会不知道何为利用,何为心悦,只是她又能如何,她想要的事至高无上的后位,利用又怎样,出卖太傅府也不是做不出的!

人不都是这样吗?达到目就好,付出了什么,真心还是假意,都无需计较。

姜婉叹了口气,摇摇头,轻轻扶额,侧目时却瞥见林颜汐眼底流过的一丝嗜血仇快。

她心下一紧,面色复杂阴郁,别过了头。

徐小娘护在林鸢前面,一脸悲怆问道:“我伺候老爷十几年,早已是这太傅府中的人,你要打便打我吧,除了太傅府我哪也不去,你还不如就在这打死我。”

“你闭嘴!你的帐我慢慢再跟你算。”

林则放下了手中的鞭子,回过身不再看她们,大堂里的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只剩下徐小娘和林鸢断断续续的小声抽泣声。

他嘴唇上下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冷静许久才逐渐平复心情,继续说道:“事已至此,我会在老家后辈中寻一个不入朝政的踏实敦厚男子与林鸢成亲,到时你们娘俩都收拾收拾回老家吧。”

林鸢瘫软在地上,顾不得伤口的疼痛,以头抢地,一下接着一下磕在地上道:“爹,我求求你,别把我嫁给市井莽夫,鸢儿知错了,鸢儿知错!再也不敢了,求求爹。”

他半晌没有说话,姜婉看了眼玉姑,玉姑上去拉起林鸢道:“大小姐,别再逼老爷了。”

林鸢一把推开玉姑,她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指着林颜汐和姜婉,幽怨道:“是你们对不对,你们早就设计好了今天,你们巴不得我嫁给市井之徒,这辈子都过平凡日子。”

“平凡日子有什么不好?”林则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继续说道:“市井莽夫娶妻也要娶清白之身,娶你,已是折辱人家了。”

“你招惹了太子,入仕的人家还如何嫁得?你的夫婿在朝堂上,不要被太子轻蔑排挤?那时你才是真的没有好日子过。我愿添双倍嫁妆,求得一平常人家,看在金财的份上,不计较你这身子,这已是你最好的归宿。”

徐小娘把林鸢护在身后,倒是没有再哭闹,哀求道:“老爷,我求你了,鸢儿心性高,你让她嫁给一庄稼汉或是商贾,这就是要了她的命啊,我这还有些体己钱,是我这些年攒下的,求老爷去同太子好好说说,把林鸢纳入房中,做个妾室也好。”

她像一下苍老了几十岁,再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垂下眸子泪滑落得悄无声息道:“我,我愿意,我愿意遣归回娘家,再不回都城老爷面前出现,我只求老爷给鸢儿一条活路。”

林则在朝堂上说一不二,却对后宅之事总是百般容忍,终究是他的容忍酿成了大错。

林鸢哭着说:“娘,不要,你不要走。这府里只有娘对我好了,你别走,你走了她们都欺负女儿,你一直都护着我,我不......”

我不嫁了......

徐小娘替林鸢擦了擦眼泪,一双布了几根皱纹的手轻抵在林鸢的唇上,将她未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道:“别再说了,娘无论在哪里,就算此生再难相见,只要想到我的鸢儿可以平安顺遂,我也安心了。”

林鸢被徐小娘抱在怀里,她眼神怨毒死死的盯着林颜汐。

不,她娘不会走的,等她助太子达成所愿,她就是东宫的太子妃,与林颜汐是平妻,到时她自然会想办法接她娘回来。

徐小娘和林鸢被带回房间,禁足反思。

大堂里只剩下林颜汐、林则、姜婉还有玉姑,四人。

林则坐在大堂的正坐上,一脸忧愁,鬓角银白的发丝好似瞬间又多了几缕。

姜婉的脸色也不大好,林颜汐小心的站起身,打算从椅子后面溜走。

“你往哪去!”姜婉一掌拍在木椅扶手上。

林颜汐脚下顿时停了步子,垂着小脑袋走到姜婉身前,不敢看她娘。

姜婉道:“跪下。”

林颜汐小腿一软,立即跪在地上。

林则叹了口气问:“夫人,这是为何?”

姜婉板着脸,眉眼拧在一起,严肃道:“今日的一切你从中安排了多少?”

林颜汐娇小的身子跪在地上,嘴里不服气的嘟囔着:“娘为何出了什么事都要先想方设法揪出我的错处,难道我应该任人欺负,也不想办法反击吗?”

姜婉站起身来,被她的质问气得不行,怒道:“反击?你们是姊妹,她做得错事,你只需告诉爹娘,爹娘会护着你,还给你个公道,你何须用那些卑劣的手段去反击?她不是你的仇人,她是你的庶姐,就算做了错事,你不看在姊妹之情,也应估计你爹和太傅府的颜面。”

林则拉了一下姜婉,冲她使了个眼色说道:“好了,这件事本就是昭昭受了气,只是下次你可以相信爹,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是违抗圣意,爹都会选择相信你,无条件的支持你,有爹在,就是你最大的靠山。”

姜婉白了一眼林则道:“我这是教育她为人宽和正直,少耍小手段,你在这做什么好人?”

林则在朝堂上可舌战群儒,决策果断,但姜婉一瞪眼,他也只有哄着的份。

林则哄着她别再同林颜汐生气,可姜婉根本不吃这套,依旧板着脸问道:“你可知错?”

林颜汐这副倔劲是最像姜婉的,她跪在那,一双杏眸对上姜婉的眼睛,“我便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从前没人护过我,今后我也不会指望在别人的羽翼下活着。”

姜婉气得挽起袖子说道:“玉姑,拿戒尺来!我今天就要打到她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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