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而来的二十几个带刀衙役,跟随骑高头大马的县令跑步前进。

面对越聚越多的难民,衙役双股战战举大刀的手不住发颤,脸上一片惊慌之色。

面对众多饿红眼的难民,二十几个衙役一时不敢上前制止。

“都停手,都停手!”

捕头只敢远远地嘶声厉喝,此时哪还有平日里的威风,现场的难民却无人鸟他。

“拿下此等刁民!入室抢劫伤人性命者,按律当斩!”

骑在马上的下相县县令秋苍,马鞭在空中甩出一道响亮的哨声。

“杀!杀!杀!”

齐齐呐喊的衙役,壮胆一起挥刀冲向难民,一刀见血激起衙役心底的胆气。

近百个由城中大户人家组织的家仆,拿着棍棒同仇敌恺地加入混战。

一时被杀懵的难民,抱着抢到的东西怆惶逃命,只恨爹娘没给他们多生两条腿。

下相县城内躲着的百姓见此,纷纷操家伙走出家门,加入驱赶的行列。

“打出去……打出去……”

“梆梆梆……铛铛铛……”

……

呐喊声与各种敲击声,造成强大的声势。

不管是街上的,还是守着家中的下相县百姓,纷纷憋足劲呐喊。

因为他们很清楚,不把这些难民赶出去,受害的最终会是他们。

各自为营的难民,在势如雷鸣的呐喊声中节节败退。

纵有那胆粗蛮横的,拿着少量的棍棒或锄头,面对刀刀见血的大刀,还是吓得腿软。

各自的小命,在此时显得特别重要,短时间内有了可以裹腹的食物,谁还愿意拿命去搏。

少数人的抵抗,根本唤不起大多数人的跟随。

他们手中的锄头、砍刀,欺负一起的难民还有一定的威慑作用。

但面对持刀的衙役,和士气正浓的全城百姓时,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全城出动的下相县内,活着的难民被清理一空,留下半城狼籍。

血迹、散落的物品、横尸街头死不瞑目的难民。

被难民光顾过的所有店铺,如蝗虫过境般留下一地碎片。

店内没来得及出逃的小二或掌柜,和躲避的顾客浑身血肉模糊,早已命丧当场。

仅能让熟悉之人,从衣服上辨别出他们的身份。

有那没逃脱的女眷,伤痕斑斑赤果着曝尸在地,其中两人正是扔丝帕的乔知画主仆。

豆蔻年华的主仆,为了那份突然而至的偶遇,青紫的脸上全是惊恐与绝望。

“啊,青天大老爷啊!你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我的儿啊!天杀的难民啊!”

“当家的,你走了让我们一家子怎么活啊!”

“爹爹……我要爹爹!”

……

一声声悲凄的痛哭与呐喊,令在场百姓无不愤慨、落泪,更是对那难民恨之入骨。

“秋大人,不能轻易放过那些该死的难民。

他们破坏了我们的家园,害死了我们的亲人,得让他们拿命来赔。”

“我们要难民命抵命,替全城百姓服兵役。有胆抢平民百姓,为什么没胆上阵杀敌,他们都该死。”

“对,让他们去服兵役,福来客栈愿捐十担粮食。”

“客来茶楼愿捐纹银百两,让他们去服兵役。”

……

城中百姓纷纷出粮出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难民去服兵役,让他们代替大家上战场赎罪。

得了全城百姓捐赠的秋县令,没想到兵役一事,这么容易就解决,坐在高头大马上对现场的人拱手一谢。

“本县令在此谢过父老乡亲们的大义,既然民生所向,那就开城门以粮和银钱招揽人才。”

说得冠冕堂皇的秋县令,赢得了众人的热烈拥护。

“好,县令大人说得好,操家伙!

跟县令大人一起去招揽人才,走!”一人振臂倡议,自有无数人跟从。

城门再次打开,外面没跑远的难民又慢慢聚拢,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观察着。

城里的食物和安定的环境,对他们的诱惑太大。

一路走来,难得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又在大山脚下,北莽人来袭也有地儿可跑。

尝到好处的难民,在经过最初的惊慌后,被人有意地一番挑唆,自是不愿意离开。

“给粮给银招募护卫了,给粮给银招募护卫了!”

衙役甲脸上的血迹都没擦干净,又充当起了喊话人。

“五升粮一个壮丁,五升粮一个壮丁!”衙役乙也跟着一起吆喝。

跟在后面的百姓,有那胆大的也一起唱。

“五升粮一个壮丁,五升粮一个壮丁!”

听到此话的难民,都不相信他们的耳朵,刚明明还拿刀砍他们,现在又怎么可能以粮招壮丁。

早知这样,让他们直接拿不就得了,还大家都不用费力跑一场。

“德贵,你觉得他们说的话能信吗?”没来得及进城的邱有根,低声对身边的人道。

“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等他们进去后,我们再离开此地。

下相县并不是一个适合定居的好地方,很快便会有越来越多的难民从山上下来。

官府拦是拦不住的,到时候必有一场血腥屠杀。”

一身粗布补丁衣服的邱德贵,身上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

出村时乘坐的马车,早在合谷城加入难民队伍时,便将马给杀了吃肉。

对官府所作所为了解甚深的邱德贵,出来时根本没想到南方会遭水灾,这下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匆忙之下,还真没想到什么好去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混在一群难民中,即使是有银钱也买不到什么吃食。

北有北莽兵追击,各大势力更是四处抓丁。

他们能全须全尾地到达下相县,靠的是团结和他的出手狠辣。

邱家人在他的带领下,也个个能跑能背,连半大小子和姑娘都背着藏在包袱里的粮食。

他们一路上也没少跟着抢大户人家,不然怎么可能一个不少地有力气跑到下相县。

能走到这里来的难民,就没一个是老实本份的。

那样的人,早在路上就被同伴抛弃或分食了。

亲身经历逃难的邱德贵,深切地认识到饥饿的人,比那些耍阴谋诡计的人更可怕。

常言道,蚁多咬死象。

成千上万饿疯的难民一起围攻,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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